行唐夜话之菜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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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那女子惊疑不定地看着周延升，突然双腿一软跪在周延升脚边说：“大哥行行好，把我姐姐杀了吧！别让她活受罪了。”
　　周延升转头看了一眼那个躺在地上的女子，她断臂处血肉模糊，身下的大滩血水已经凝成黑褐色，眼睛半开半合，气若游丝。
　　周延升四下打量了一下，跨院里没人，他心不由得狂跳了起来，他平生从未杀过人。但李三贵马上就会回来，他不能多想。
    周延升从腰间扯出那条挂玉佩的绸带，两步走到地上躺着的女子身边，那女子双目紧闭仍然昏死，他一咬牙将绸带套在那女子的脖子上，反手一勒，事情比他想象的容易，那女子已经奄奄一息，没怎么挣扎就被勒死了，临死时，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、睁大眼睛，深深看了一眼周延升，周延升一阵惊慌，差点松手，但看那双眼睛迅速黯淡、翻白。
　　周延升确定他真的勒死了这个断臂女子，就迅速抽出绸带，站起身，走到槐树边，将那被解救的小女子扛在肩上，大踏步向院子外走去。走出跨院，李三贵还没回来，没人注意他，他快速走出鸿运楼的院子，走到后巷，又走出西街，一路小跑直到城墙边的车马店。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力气。
　　周延升一口气背着小女子走到了栓马车的客栈，阳光下他的四轮马车静静地停在院子里。看到马车，周延升的眼泪一下涌出眼眶，他像看见亲人一样注视着自己的马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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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将女子放到马车上，自己也坐上去，吆喝一声，马车就小跑着离开了客栈。
　　周延升挥手一鞭，马车狂奔起来，跑出县城，沿着杨树林立的土路一直奔跑下去。渐渐地，杨县县城被甩在了很远处，最后消失在视线里。
　　确定看不到县城了，周延升才将马车慢慢停下，他从马车上滑下来，发现自己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透湿、冰凉，而冷汗还在不停地顺着额头往下滴。他双腿发软，勉强支撑着走到马车后面，从麻袋里摸出一把大枣，递给坐在车梆上的小女子。
　　那小女子自从被周延升背着出了鸿运楼的院门到现在，没说一句话，此刻她接过这把大枣，知道自己真的不会死了。突然放声痛哭起来，似乎一生的委屈、惊恐都融化在这哭声里了，直哭得天昏地暗，几乎背过气去。
　　周延升也哭了，两个逃出地狱的人，一个趴在车上，一个蹲在车边，痛哭失声。
　　被周延升救出的这小女子，年方十七，家里原是杨县开染坊的，大饥荒使家里破了产，父亲为保住独苗儿子，将她们姐妹俩卖进了鸿运楼做了菜人。
　　周延升将她带回河北老家，改名叫留香，娶她做了妾。留香会印染技术，她帮周家开了一间染坊，生意很兴隆，周延升从此不用到处跑着做生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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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延升的老婆给他生了三个女儿，一直没儿子，留香娶进门第一年就给周延升生了一个大胖小子，说来也巧,儿子一落地，家人就发现他的胳膊齐着肩胛处有一条红色的线状的胎记，这条条细细的红线自肩胛环绕到腋下，就好像胳膊被砍断后又接上去的一样。周延升凝视着襁褓里的儿子，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。
    当地人都说这个孩子就是当年那个菜人投胎转世生的,其实周延升命该无子，但是他善心大发人性未泯，救了两个菜人。因有善行,所以得了一子,养他终老，再续周家香火。(菜人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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