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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了一次礼
文/史贵中
有人敲门。
进来的是一个警察，规规矩矩地穿着警服，没戴帽子，警服上很明显地粘着某种碎屑，皮鞋上有一层浮土，个子不高，有些谢顶，胳膊底下夹着一个款式过时的公文包，人造革的，微笑着。
快请坐。
警察姓杨，在一个县里的派出所工作，几年前就认识。他的妻子患了一种很奇怪的病，大概属于肌无力之类的，一直瘫痪在床，生活不能自理。老杨有一儿一女，都在念书，全家就靠老杨一人支撑，其拮据与狼狈可想而知。为了贴补家用，身为警察的老杨偷偷搞起了第二职业，利用下班以后的时间在县城开机动三轮车拉脚，一天能挣上几块钱。得知这种情况后，我们派人进行了采访，在相关媒体上发表后引起强烈反响。按说，警察是不能从事第二职业的，况且较起真来，老杨的营生恐怕还属于非法营运，但大家对他都很同情，而且尊敬，因为他没有用警察的权利或便利为自己牟取好处，也因为他对病妻的那份感情和责任。
一晃几年过去了。我问老杨，妻子的病情怎么样。老杨说，还是那样，找了一个护工。孩子也大了，家里的境况好些了。
老杨有一儿一女。大概在三四年前，在媒体对他进行报道后不久，老杨曾经找我，说儿子高中毕业，想报考省人民警察学院，看能不能给帮帮忙。我给他出了个主意，让他以个人的名义写一份材料，说明自家的困难，看能否得到一些照顾。我帮他转交给厅领导。老杨照办了，领导很重视，做了批示，那孩子如愿上了警院。现在想来，那孩子也该毕业了。
果然毕业了。老杨这次来找我，就是为他儿子的事。他所在的市最近要招考一批警察，儿子也报名了，老杨的意思是能不能再跟有关领导说说，关照一下。
老杨的心情我能够理解，以目前这种严峻的就业形势，从警院毕业的儿子如果能当上警察，那无疑是老杨一家最大的幸事了。但我只能尽可能委婉地告诉他，现在的招警，程序非常规范，透明度也很高，最主要的还是取决于孩子的成绩，跟领导打招呼似乎意义不大。上次孩子上学时得到领导的关照，那是得益于媒体报道的余温，作为领导体恤下情、从优待警的一个特例，还说得过去。现在再找领导，恐怕领导也为难，因为在招警的政策上，没有这么一条。
老杨听明白了我的意思，一直谦和地微笑着，表示理解，但我知道他有些失望。聊了几句，老杨站起身来告辞，说还要赶火车回去。临出门的时候，他解开警服上衣的衣袋，手伸进去摸索着，掏出来的是一盒烟，“555 ”牌的，说：“来的时候给你带了一盒烟。”
我连忙说不用不用，紧接着又说感谢感谢，把那盒烟收下了。
老杨走了之后，我打开那盒烟，抽出一支，点燃了，吸了一口，觉得那滋味很复杂，心情也跟那缭绕的烟雾一样，理不出个头绪。
我对自己能够确认的是，我因为这盒烟而敬重老杨。
（转自中国公安第一博客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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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4-1-13 23:52:59
好官